10平方米，能做什么？

商場的一個柜臺？車站的幾排座位？公園的一件游樂設施？

對帶小寶寶出門的人來說，10平方米可以帶來很大便利——建一個母嬰室。而部分讀者來信反映，在一些地鐵站、商場等公共場所給嬰兒哺乳不方便。希望各地重視這一問題，搞好母嬰室的規(guī)劃設置，給帶孩子的母親提供便利。

2016年，原國家衛(wèi)計委等10部門印發(fā)的《關于加快推進母嬰設施建設的指導意見》（下文簡稱《指導意見》）提出，到2020年底，所有應配置母嬰設施的公共場所和用人單位基本建成標準化的母嬰設施。根據(jù)公共場所母嬰設施配置推薦標準，母嬰室面積一般不低于10平方米。

如今，公共場所母嬰室建設使用情況如何？記者進行了調查。

媽媽們對母嬰室需求較大，但一些公共場所尚未設置母嬰室

“有了孩子后，每次出門我一定要先看看那兒有沒有母嬰室。對哺乳期的媽媽來說，母嬰室真的特別重要。”湖南長沙市的邢女士說。

這是許多媽媽的心聲。“母嬰室真的能減輕媽媽們很多負擔。”廣州市民莫女士是兩名孩子的媽媽。她說，以前帶大女兒外出時，情急之下只能把衣服圍在胸前哺乳，挺尷尬的，一度都不太愿意出門。“現(xiàn)在母嬰室越來越多了，讓媽媽感覺方便多了。”

武漢大學健康學院副教授歐陽艷瓊認為，公共場所建立母嬰室有利于營造對母嬰友好的社會環(huán)境，是社會文明進步的體現(xiàn)，還有利于提升母乳喂養(yǎng)率。“有些媽媽因公共場所哺乳不方便而不得已中斷母乳喂養(yǎng)。有了母嬰室，哺乳期媽媽和寶寶的活動場所可以不那么受限制。”

按照《指導意見》，經(jīng)常有母嬰逗留且建筑面積超過1萬平方米或日客流量超過1萬人的交通樞紐、商業(yè)中心、醫(yī)院、旅游景區(qū)及游覽娛樂等公共場所，應當建立使用面積一般不少于10平方米的獨立母嬰室，并配備基本設施。

1月中旬，記者走訪了北京的6家商場、5個地鐵站以及北京南站、首都機場、朝陽公園等地。其中，北京南站、首都機場、朝陽公園均有母嬰室。6家大型商場中，5家有母嬰室。5個地鐵站均無母嬰室，其中4個地鐵站為人流較多的換乘車站，有的地鐵站的無障礙衛(wèi)生間也鎖著門。

一些家長表示，母嬰室普及率有待增強。四川成都市民王女士說：“我感覺除了交通樞紐和商場，其他地方的母嬰室還比較少。”她回憶，有次帶孩子去公園，由于沒有母嬰室，只能抱孩子去普通廁所。“那個廁所環(huán)境比較差，地上濕乎乎的，特別怕滑倒。給孩子清洗需要水，只能在洗手池那里沖。”

“這幾年母嬰室的建設力度很大，推廣非常迅速。”復旦大學公共衛(wèi)生學院副教授蔣泓說。不過，她和研究團隊也在調研中發(fā)現(xiàn)，一些老舊場所可利用的空間有限，建設或改造母嬰設施難度相對較大。例如，有的商業(yè)中心設計時未將母嬰設施納入規(guī)劃，缺乏可利用的空間；有的地鐵站空間有限，建設難度較大。此外，母嬰室建設和維護需要成本，一些公共場所缺乏投入，無法建設。

中國發(fā)展研究基金會2019年發(fā)布的《中國母乳喂養(yǎng)影響因素調查報告》顯示，88.1%的受訪母親認為公共場所需要建立哺乳室，60.2%的母親曾因在公眾場所哺乳不便而減少外出，而僅有10.2%的母親認為所在生活區(qū)有充足的哺乳室。

很多母嬰室設施配置不齊全，管理維護有待提升

根據(jù)公共場所母嬰設施配置推薦標準，基本配置包括帶安全扣的嬰兒尿布臺、提供熱水和洗手液的洗手臺、便于哺乳休息的座椅等10項，舒適配置包括恒溫空調、尿不濕自動銷售機、呼叫設備。

記者調查走訪發(fā)現(xiàn)，不同母嬰室配置差別較大。1月中旬，在合肥新橋國際機場，記者看到一個寬敞的母嬰室，除了基礎配置，還有兒童游樂區(qū)、書柜。在北京西單附近一家商場，母嬰室還設有“爸爸等候區(qū)”，三個哺乳室里有簾子、座椅、電源、置物柜。“原來哺乳室只有一個，后來擴建了”，負責保潔的李阿姨說，平時每天早上要花一個鐘頭打掃，經(jīng)常有人來檢查衛(wèi)生。

不過，許多母嬰室的設施配置、運營管理等還存在問題。《指導意見》提出，統(tǒng)一母嬰設施標識，設置醒目的導向標志。在指示標志方面，記者走訪發(fā)現(xiàn)，母嬰室門上均有標識，但沿途提示信息比較少。“我們走訪了一些地方，發(fā)現(xiàn)有些母嬰室設置在特別邊邊角角的地方，很難找到。”歐陽艷瓊說。

在設施配置方面，很多母嬰室配置達不到推薦標準。例如，記者此前走訪發(fā)現(xiàn)，在北京西直門附近一家商場，多個樓層均有母嬰室，但里面沒有供哺乳休息的座椅；天氣較冷，但很多母嬰室的洗手臺沒有熱水，有的母嬰室還沒有暖氣，溫度比其他房間要低。

“感覺有些母嬰室就是一個擺設，實用性不是特別強——去接水，水龍頭是壞的，根本就沒有水，不方便給小孩清潔。”一位孩子的媽媽告訴記者。

在管理維護方面，一些母嬰室做得也不到位。1月中旬，記者在北京王府井附近的一家商場看到，無障礙衛(wèi)生間有嬰兒護理臺，但前面靠著拖把、簸箕，打開護理臺后，上面有廢棄塑料袋；有些母嬰室配備了濕巾機，但無法使用；在西直門附近的一家商場，母嬰室地上有紙巾包裝袋等雜物。

“我感覺有些母嬰室不太衛(wèi)生，給孩子換尿不濕時，我們能抱著就抱著，不想直接放在臺子上，如果能有一次性的隔的東西會好一些。”兩位常帶寶寶出門的家長告訴記者。

蔣泓說，由于缺乏管理和維護標準，部分公共場所母嬰室的消毒和保潔還不夠到位。“現(xiàn)在很多地方都有建母嬰室的意識，很多公共場所建起了母嬰室，但是后續(xù)維護還有待進一步提升。”

一些家長還反映曾看到無關人員占用母嬰室換衣服、休息等。歐陽艷瓊說，她與團隊調研時發(fā)現(xiàn)有的母嬰室鎖著門，讓人打開門后，發(fā)現(xiàn)有的母嬰室空置著，有的堆放著保潔工具。“我還見過有男士在母嬰室睡覺，這種情況下就感覺不方便再進去使用了”，北京昌平區(qū)的邊女士說。

“我也遇到過在母嬰室外等很久、敲門也不開的情況。真的建議完善母嬰室管理，不要浮于表面、湊合著完成任務。”湖南長沙的邢女士說。

加強規(guī)劃，明確標準，因地制宜推進母嬰室建設

蘇州大學建筑學院副教授雷誠說，一些母嬰設施布點脫離實際需求、設施供給數(shù)量不足、服務質量不佳、配建標準模糊，應推進母嬰設施規(guī)劃編制，確定配建標準，指導設施落地。“每個地方母嬰的數(shù)量、出行方式、活動行為都有獨特的時空分布特征。”雷誠說，規(guī)劃編制要精準把握這些特點，合理配建設施。

公共場所的母嬰設施屬于附屬型公共服務設施，要實現(xiàn)公共場所與設施建設的有效匹配。“從實施效果來看，一些場所增建或改建10平方米母嬰室的難度較大。”雷誠建議，可以分類配置不同面積的母嬰室，還可以設置新型智能化母嬰室，以適應不同場所需求。

經(jīng)費支持也很重要。蔣泓課題組的調查研究發(fā)現(xiàn)，由于沒有專項資金，部分場所難以承擔母嬰設施的配置、維護及保潔等開支。“建議加強頂層設計，明確各部門的職責。加大政府部門投入，或引入社會資金，推進公共場所母嬰設施的建設積極性。”

針對設施配置、管理維護等問題，蔣泓建議各地制定母嬰設施的建設指南，統(tǒng)一設備配置。同時，建議在指南中明確衛(wèi)生保潔等管理維護標準，以解決公共場所母嬰設施衛(wèi)生條件差、管理不善等問題。

“有的母嬰室也建了、也掛牌了，可是使用情況怎么樣？”歐陽艷瓊說，許多母嬰室的管理運營不規(guī)范，建議建立管理制度，安排專人維護，對人員則要培訓指導。此外，定期檢查評估，促進形成長效機制，保證母嬰室真正體現(xiàn)公共性。

目前，各地正加強公共場所母嬰室建設。廣州市出臺了母乳喂養(yǎng)地方性法規(guī)——《廣州市母乳喂養(yǎng)促進條例》，于今年3月1日起實施。條例對公共場所母嬰室建設作了專門規(guī)定。公共場所建設單位未按照規(guī)定建設母嬰室的，由相關行政管理部門責令限期改正，處以警告，逾期不改正的，處以二萬元以上五萬元以下罰款。

廣州市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負責同志表示，罰款并非最終目的。據(jù)了解，建設一個基礎版的母嬰室，成本最低約為2萬元，“希望促使建設單位意識到，用2萬元建母嬰室比交罰款更有意義。”

推動母嬰室建設，還需要社會力量共同努力。廣州市婦聯(lián)主席劉梅說：“為了督促管理，我們從公益組織‘母乳愛’聘請了一支25人的媽媽團隊，隨機暗訪，專門提意見。她們每年會出報告，市婦聯(lián)會跟母嬰室管理者溝通、請他們整改，整改后再由媽媽們評估。”截至2019年11月底，廣州市已建成公共場所母嬰室963間。

“實際推動中確實有一些困難，例如有人提出用地緊張、成本增加等問題，但說到底還是文明意識的問題。我們做過調查，建母嬰室的成本并不太高，但使用率卻很高。母嬰室有基本設施、保持干凈衛(wèi)生，就能讓媽媽們的幸福感大大提高。”劉梅說，希望在全社會形成幫助、支持母乳喂養(yǎng)的環(huán)境，推動社會文明意識提升。

（實習生陳文煥、曾宇昕參與采寫）

《 人民日報 》（ 2020年03月30日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