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醫師制度追蹤：為農民訂制“標準醫生”

　　蔡華偉繪

　　培養“同質化醫生”

　　◆“如果在北京三甲醫院待5年，出來就是國家級水平；如果在鄉鎮衛生院待5年，出來后就是鄉鎮級水平”——隨著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的推進，這一歷史將被改寫

　　8歲男孩小強家住黑龍江省一個偏遠的蒙古族自治縣。最初，孩子腳上到處是膿血，去村衛生室、鎮衛生院、縣醫院看了無數次，醫生都誤以為皮膚病，到后來連路都走不了，只能依靠雙拐和輪椅生活。后來，父母帶他到哈爾濱的大醫院診斷，醫生說是神經性潰瘍，需要做手術。經過治療，小強終于站起來了。

　　小強的求醫經歷，讓父母很傷心。父親說：“要是當初犯病的時候，醫生就能認清病灶，孩子會少受很多罪。農村人啥時才能看上好醫生？”

　　農村缺醫生，更缺會看病的好醫生，這是一個普遍現象。有水平的醫生，早就離開了鄉村；留在鄉村的，大多沒有受過規范化培訓，只能憑著個人經驗治病。即便是分配到縣醫院的大學生，一畢業就上班，根本學不到最新的治療方法和理念，長期停留在縣醫院水平。不出5年，就和大醫院的同學有了天壤之別。因此，很多縣醫院都出現了“人才荒”。前幾年，黑龍江省某林業局醫院先后調走了15位學歷高、技術強的醫生，他們紛紛去了南方的民營醫院。該院負責人說，流失的醫生都是醫院骨干，其數量占到全院醫務人員總數的1/5。

　　畢業于哈爾濱醫科大學的崔洪濤，分配到一家縣級醫院工作，他最擔心的就是被人嘲笑為“縣醫院水平”。從今年起，醫院委派他到省級大醫院基地參加3年的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他說：“我畢業后就在縣醫院工作，臨床技能與大醫院的同學相比差距很大。這個機會對我太珍貴了！”

　　自2010年起，為加強基層醫療衛生隊伍建設，緩解基層醫務人員短缺，國家啟動了農村訂單定向醫學生免費培養工作，重點為中西部每個鄉鎮衛生院培養一名擬從事全科醫療的5年制臨床醫學本科畢業生。首屆招收的5000名免費醫學生即將畢業。

　　作為農村醫學定向生，畢業后都將按照協議去基層。但是，很多人對去基層醫院工作存在種種顧慮，擔心剛畢業，臨床知識和技能太少，如果沒有好的大夫傳幫帶，醫療水平很難提升。

　　從2015年開始，所有黑龍江省醫學類的應屆畢業生都必須進入指定的醫院培訓基地，學習基礎理論和臨床技能，拿到《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合格證書》后，才有資格進入醫院工作。

　　社會上有一種說法：“如果在北京三甲醫院待5年，出來就是國家級水平；如果在鄉鎮衛生院待5年，出來后就是鄉鎮級水平。”隨著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的推進，這一歷史將被改寫。國家衛生計生委科教司有關負責人指出，我國建立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目的就是要培養“同質化醫生”，縮小大醫院醫生和基層醫生的差距，讓老百姓在哪里都能看到好醫生。

　　保數量更保質量

　　◆招收農村訂單定向醫學生，解決的是數量問題；而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就是提升基層醫生水平，解決的是質量問題

　　張宇是黑龍江省牡丹江醫學院2010級全科一班學生，今年夏季即將畢業。張宇在高考時報考了牡丹江醫學院農村訂單定向免費醫學生并被錄取，同時他與哈爾濱市呼蘭區衛生局簽訂了定向就業協議。按照協議，畢業后將去鄉鎮衛生院工作。

　　張宇所在班級共33人都是免費定向生。他說，家里經濟不太寬裕，父母收入微薄。報考免費定向醫學生后，既可減輕家庭負擔，還解決了就業問題。

　　根據黑龍江省的有關規定，從2015年起農村訂單定向醫學應屆畢業生應接受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到2020年，所有新進醫療崗位的本科及以上學歷畢業生，納入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計劃。

　　如果說，招收農村訂單定向醫學生，解決的是數量問題；而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就是提升基層醫生水平，解決的是質量問題。二者并軌，讓基層醫生保量又保質。

　　推行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后，很多醫學生“一畢業就工作”變為“畢業后先培訓”。“根據培訓計劃，考生將參加由各培訓基地自行組織的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理論考試及面試，由醫院擇優錄用，審核通過后，將正式接受為期3年的規范化培訓。”黑龍江省衛計委科教處處長敬石泉介紹說，首批獲住院醫師培訓資格的有13家醫院，包括黑龍江省醫院、黑龍江省中醫醫院等。

　　敬石泉說：“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是醫學生成為合格臨床醫師的必由之路，對保證臨床醫師專業水準和提升基層醫療服務質量具有重要的作用。”

　　黑龍江大力推行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目的是扭轉基層醫院人才匱乏的狀況。培訓對象進入醫院后，實行集中統一培訓。為保證培訓質量，黑龍江省衛生管理部門制定統一的培訓大綱、考核標準，開展帶教師資培訓，建立培訓質控體系。

　　一位黑龍江省中醫醫院工作人員說，醫院非常重視此次住院醫師培訓，組織了100多人的專業師資隊伍，以基礎理論和臨床技能操作為主要培訓內容，保障培訓生的質量。醫院也進行了教學課程的改革，更加注重全科醫學教育，更加注重臨床實踐能力培養，在實習階段還增加了到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實習的內容，讓學生們提前了解和適應基層工作環境。

　　黑龍江省醫院、黑龍江省中醫醫院等單位是省內的名牌醫院，對于畢業生來說，在這里接受培訓不僅可以獲得合格證書，還有直接留院的機會，因此競爭非常激烈。黑龍江省中醫醫院一位工作人員表示，有很多人報考該院的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但只有75人能通過審核。

　　畢業后“有崗有編”

　　◆畢了業須按規定參加3年培訓，取得培訓合格證書者，其培訓年限可計入服務期

　　張宇在大學期間就曾實地“考察”過呼蘭區一家衛生院。從哈爾濱市區坐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到地處市郊的呼蘭區，再換車又花了40多分鐘，才到了距離區中心最近的一家鄉鎮衛生院。

　　“比想象中還要更差一點。”當張宇走進衛生院只有兩層的“小破樓”，尤其是聽說畢業后直接分到衛生院待幾年就廢了，將來有沒有編制也是個問題，他也曾“有一點動搖”。

　　為確保定向生畢業后能“有崗有編”，黑龍江省衛生計生委提前下達通知，要求各縣以政府正式文件上報年度用人需求計劃，這樣確保了每個錄取考生在畢業后都有接收單位、工作崗位和編制。

　　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實施后，不僅延長了醫學生的學習時間，還給醫學生帶來了一定的經濟壓力。除了鄉鎮衛生院醫療條件、收入和住房等個人待遇、職業發展空間這樣的“長遠問題”，張宇和同學更關心的是與定向生相關的國家政策能否具體落實到位。按照就業協議，定向生畢業后需要到基層工作6年。

　　張宇認為，首先要保證定向生工作的崗位、編制、保險。待遇方面，國家應保證收入不低于縣級醫療機構同類人員的收入水平，并且國家財政給予在基層工作的醫學生專項生活補助。學習的機會不只是規范化培訓，還應是一個連續過程，希望國家能在他們到基層服務時同樣提供學習進修的機會。

　　國家衛生計生委要求，各地一定要認真兌現協議規定，及時安排好農村定向生的工作崗位，有計劃地納入全科專業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并提供必要的生活幫助，健全激勵約束機制，要使這項中國特色的基層適宜醫療衛生人才培養道路越走越寬闊。

　　目前，國家衛生計生委正研究進一步做好農村訂單定向醫學生免費培養工作的意見，明確定向生畢業后須按規定參加3年全科專業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取得培訓合格證書者，其培訓年限可計入服務期。

　　敬石泉說，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是一項長期的工作，已納入黑龍江省中長期發展規劃。現在基層醫院人才匱乏，規范化培訓作為一種長效機制，將從根本上解決臨床醫療人力資源短缺和質量問題。

　　我國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歷程（延伸閱讀）

　　1921年，北京協和醫學院實行“24小時住院醫師負責制和總住院醫師制度”。

　　1962年11月，原衛生部提出實施以住院醫師培訓為基礎的臨床師資和業務骨干的培養計劃。“文革”期間處于停滯。

　　1993年，原衛生部首次以文件形式明確提出“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概念。

　　2006年，原衛生部以培養專科醫師為目標，在全國范圍擴大了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試點工作。

　　2009年，原衛生部明確要求“建立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

　　2013年12月31日，國家衛生計生委等7部門聯合下發了《關于建立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的指導意見》，我國正式建立實施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

　　2015年，各省（區、市）全面啟動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工作。

　　2020年，所有新進醫療崗位的本科及以上學歷臨床醫師均須接受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